沈嘉聿面色未动，但指尖划过杯子的边缘，用力地按压了几次，才将自己凌乱的心情收起，控制着转开了目光。
他是在商场门口遇见柯晚璎和纪怀序他们的，刚在首层的一家面包店买了个三明治就准备上车，柯晚璎就从身后叫住了他。
当知道他们这四人也是参加人工智能比赛的队伍时，沈嘉聿才稍稍对这次的碰面打起了些精神。
沈嘉聿去年参加过规模差不多的数模比赛，只不过那时他同样不太感兴趣，迫于一些履历的压力才勉强参加，没用多少心却也进了决赛圈，对这件事略有耳闻的柯晚璎见缝插针，想要请教些备战经验。
她是个好胜心挺重的人，虽然一开始对拿奖并没有太大执念，但既然参加了她还是期待能有个好结果。至于本来的聚餐，又并tຊ非双人约会，四个人的聚会再加个人也没有差别。
沈嘉聿向来好说话的，柯晚璎虽然看出他今天没什么太大兴致，周身死气沉沉的，却也笃定他不会拒绝这次的交流。
沈嘉聿果然还是答应了下来，跟着他们走进了商场，去往日料店。
如果知道会碰到齐筝，沈嘉聿觉得自己或许会拒绝。
这是两人分手后第一次见面，情景有些在意料之外，比如沈嘉聿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和夏念森一起出现，又比如他们为什么找了过来。
齐筝现下也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样波澜不惊。
她只做好了见纪怀序的准备，却没有提前打算好在这种不太好解释的情境下与沈嘉聿打照面。
就在她在想怎样才能最大程度保持两人间的关系，不至于影响沈嘉聿对她的固有认知导致走向崩坏时，突然一个身影挡住了她看向沈嘉聿的视线。
夏念森不动声色地站在齐筝面前，挡住她半个人，对沈嘉聿说话时显得颇有些亲和：“真巧，人都到齐了。”
沈嘉聿却从中感觉到一丝挑衅，再度看向门口夏念森的方向。恰巧纪怀序和柯晚璎也走近，几人拥堵在狭窄的推拉门间，莫名一种压迫感。
肖霄察觉到一丝微妙，想要承担起一个合格店长兼朋友的职责，但一时也没能想到一个合适的开场白。
“先进去吧。”纪怀序开口，声音自几人身后响起。
柯晚璎最先回应，推了推岿然不动的夏念森：“堵这干嘛？快进去，有事坐下说。”
齐筝被柯晚璎突然伸到夏念森背后的手格开，后退了一小步。
就是这退一小步的间隙，她突然感觉自己的手心被一只干燥温热的手握了握。
一触即分，恍若错觉。
齐筝稍稍回头，见背后站着的是纪怀序，两人间只有一拳的距离。
此刻他正垂眸看她，眼中几乎没有任何明显的情绪，像是一片平静的湖面。
目光的交汇只在一瞬，齐筝若无其事地回转过身，往里走去。
虽然和屋内的另外两个人不认识，齐筝还是礼貌地点点头打过招呼，顺带打算坐在他们一侧空出的位置，也是他们右手边唯一剩下的位置。
她并没有多想，只是他们左手边坐着沈嘉聿，而对面有两个位置前方的桌面上摆了使用过的餐具，显然是纪怀序和柯晚璎的，她和夏念森怎么都要分开坐的，而她只是习惯选靠里的位置。
可有人不想让她如愿。
夏念森毫无预兆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，止住了她的脚步，转头对那两个陌生的同学说道：“哎，你俩往那边挪一下。”
两人面面相觑，但并没有犹豫多久，很快就连带着餐具都往旁边挪了个位置。
夏念森垂首看着齐筝，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，齐筝不动声色地拉开他的手，坐在了被让出的位置。
虽然他们的动作并不算大，但沈嘉聿却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。
他有片刻的茫然，以致于连那个站在门口的老板还在说些什么都没有听清。
他脑子有些混乱，却又有些东西逐渐清晰。最后，他垂下眼看着杯子里泛着清黄的茶水，自嘲地提了提嘴角。
夏念森让肖霄将刚才和齐筝点的餐都往这边送，当肖霄离开将门拉上后，他才朝这个屋子真正用餐的主人们说道：“都是朋友，一起吃热闹。”
齐筝不知道夏念森怎么又突然改了说法，从打个招呼变成了一起吃，但她知道这人可能不会老老实实地吃饭。
柯晚璎闻言心情倒是不错，没有什么意见：“刚好，他们都不怎么喝得了酒，你陪我喝咯。”
她没有问夏念森怎么和齐筝一起出现，齐筝和沈嘉聿又是怎么回事。不是不好奇，但她就算好奇也不屑于问，干脆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。
这个时间点喝酒不是什么太好的主意，但柯晚璎不在乎这些，桌上早已经摆放了不少瓶身精致的清酒。
“喝不了？”夏念森的眼底有些调笑的意味，目光在对面的纪怀序和侧边的沈嘉聿身上停留了一会儿，随后给自己倒了一杯，“不至于吧？我记得嘉聿的酒量还不错啊。”
他特意略过了纪怀序，只提及了沈嘉聿，让桌上其他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沈嘉聿的身上。
沈嘉聿抬眼看向夏念森。
今天到目前为止还粒米未进的他，并不知道怎么回答才能让夏念森即将到来的恶作剧停止。
是的，恶作剧。或许用恶作剧来形容是一种美化。
沈嘉聿太了解夏念森了，这种语气，这种意有所指的对白，除了他老老实实地喝酒几乎无解。
果不其然，见沈嘉聿没有回答，夏念森倾过身，亲手将一瓶酒越过了两人，推到了沈嘉聿的面前。
他重新坐正，语气冷了一些，但表面上还是一副好说话的模样：“是开玩笑的吧？我了解你，肯定是能喝的。”
屋内的气氛在他话落之时降至冰点。
连柯晚璎都察觉出了这两人之间的不对劲，但同样了解夏念森的她在彻底弄清情况前也不敢轻易说话，只疑惑地看着他们。
沈嘉聿当然是不愿意喝的，可他又比谁都清楚，如果自己不喝，无异于触了他此刻的逆鳞，夏念森会想其他方式为难他。
春霆上次被他折腾得差点玩完，沈嘉聿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办法应对。
沈嘉聿伸手准备去拿酒瓶。却在他刚碰到瓶身时，传来了一道声音。
“先吃东西吧。”
齐筝稍稍侧首看着身旁的夏念森：“不饿吗？”
她的语调平稳，语气平淡，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和表情，就连说话的对象都不是沈嘉聿。
但夏念森看着她的脸，却越来越生气。
果然，她根本没有放下沈嘉聿。
或许人极度愤怒的时候就是会笑出来的，所以夏念森笑了出来，话题却跳得突兀：“差点忘了，我们还得聊些重要的事，干脆也跟大家说一声吧，过段时间国际知名拍卖师施琅在格安有个非公开演讲，可遇不可求，内部票，想去的联系我，要多少有多少。”
夏念森说话时看向在场的每个人，最后目光又落回齐筝的身上，挑了挑眉。
齐筝知道他在威胁和提醒她。
而齐筝这时候竟然还有精力思考，果然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是件后患无穷的事。
她一开始觉得夏念森不至于精明到能猜到她对拍卖感兴趣，可后来她想起自己的手写笔记曾被他捡到过。
虽然有可能早已被丢掉，但也不排除他翻看过的可能性。
齐筝没有对这话有任何回应，夏念森也不在乎其他人的沉默，看上去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。
他举起了酒杯，优雅而从容地敬了沈嘉聿一杯。
沈嘉聿看了齐筝一眼，也给自己倒了一杯，一饮而尽。
夏念森笑吟吟地对坐在沈嘉聿身边的男生说道：“麻烦帮他再满上，味道很不错，他应该喜欢的。”
男生露出了一些无措，只是很快就在极具压迫感的氛围下照做了。
沈嘉聿接过一杯后，从男生手中拿过酒瓶：“我自己来吧。你先吃。”
夏念森饶有兴致地一边夹起三文鱼一边看。看沈嘉聿一杯接一杯地喝。
然后夏念森又转头看坐着不动的齐筝，好像非常疑惑：“怎么不吃？食材很新鲜。”
说着他便用公筷夹了几个寿司放在齐筝面前的碗碟里。
齐筝却纹丝未动，连目光都未动，越过他看着机械喝着酒的沈嘉聿。
夏念森嘴角的笑渐渐消失，突然再次看向沈嘉聿：“杯子喝好像不够尽兴。”
沈嘉聿身形微顿，最后一言不发地又拿起酒瓶。
这家店装清酒的酒瓶并不大，因此当沈嘉聿一瓶瓶地喝，到了七八瓶的时候，堆积下来的容器就显得十分可观。
桌上仍旧没有人说话，只有沈嘉聿喝酒时吞咽的声音，和放下酒瓶时彼此碰撞的声响。
夏念森的脸上是漫不经心的笑，伴随着慢条斯理用餐、品酒的动作，衬得不停喝酒的沈嘉聿仿佛处在另一个次元。
眼见着沈嘉聿的脸越来越红，齐筝实在无法再说服自己，准备站起身。
但她只动作了一下，沈嘉聿面前的瓶子就突然在一道道磕碰声中歪七扭八地偏倒了。
沈嘉聿的剧烈咳嗽声同时传来，他猛然站起身拉开门跑了出去。
齐筝反应很快，第一时间起身跟了过去。
夏念森伸出的手抓了个空，表情有一瞬的空白。
而始终注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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