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不再慌乱了。
于是她看见那个暗蓝色的电子屏从视野中飘过去，原来那片暗蓝色的水域，叫做，“归墟”。
宋瑾瑜站在玻璃廊外静静地看着宾雅，看她和失去的事物告别，看着她从泪流满脸到逐渐平静、平息，然后，慢慢进入那片幽蓝深邃的不可知之地。
“宾女士，宾雅女士……”
宾雅猛地睁开眼，听见一阵朦胧的隔着玻璃一样的声音在叫自己，她动了动身体，发现自己好像是被关在一个四方体样的东西里面，这是由水床一样材质的东西打造的一个狭窄空间，她可以四处翻动，那些弹弹的凉凉的东西也挤压着她。触感不赖，像想象中的云朵，很舒服，如果可以，真想在这里睡到天荒地老。
她仰头，朝声音的来源看去，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隔着一层玻璃在叫自己。
宾雅翻过身，推了推玻璃，那道“门”很轻易地便被推开，她往下看，发现自己睡在一个什么舱内，而那个叫自己的人正是她觉得已经好像不见了一辈子的人，宋瑾瑜。
宾雅倒退着出来，刚下地，就立刻给了宋瑾瑜一个拥抱。宋瑾瑜僵硬地站在原地，等着宾雅这阵突如其来的感情浪潮翻涌过去。
宾雅紧紧抱了好一阵，这才退开来，“我刚才睡着了吗？睡了多长时间？”
小田在一边抬手看了看表，“大概，20分钟。”
“才20分钟？”宾雅惊讶道，她觉得好像过了一生。
宾雅重新适应着见光的视线，然后她这才发现宋瑾瑜好像脸色不虞，往后看，她看到自己出来的那个地方，整个造型，赫然是个太平间的床位箱。一比一和太平间等比例复刻，只不过，上边的小牌不是往生者信息，而是两个和之前一路上遇到的相同的飘逸行楷：
初生。
“我可以见一见你们馆长吧。”扶住宾雅后，宋瑾瑜突然这么对小田说。
小田丝毫不讶异宋瑾瑜的要求，她点点头，和耳机那边说了句什么，接着从宋瑾瑜手中接过宾雅，“那宾女士跟我去休息一下。”
宾雅点点头，沉浸在归来后的那阵夹杂着喜悦的怅然里，没有注意着突如其来的插曲。
宋瑾瑜站在刚才的那道死亡文化展品走廊里，仰头看着那幅《骷髅幻戏图》。她的侧后方，一阵皮鞋敲打着年代久远的地砖的清脆脚步声由远及近，随着走廊顶上的吸顶灯渐次熄灭，那声音在她身后停了下来。
宋瑾瑜转过身，看着那个丝毫不意外的身影，方才在最后“初生”之间外就不虞的神色仍然沉沉，倒是对面那个人，看着宋瑾瑜盯了很久的那幅画，向她展开一个笑容：“我终于为它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，怎么样？”
“不打算解释一下吗？”
“解释什么？”钟云林倾身，看了看宋瑾瑜的神情，这才恍然过来一般，“哦对。这是我和学姐共事的生命关怀基金会打造的死亡教育场馆，刚开始试运营，想让你们来预先体验一下，怎么，学姐没和你们说吗？”
宋瑾瑜看着他那幅无辜的温和笑脸，咬咬牙，她敢肯定，现在打电话过去周媚也不会承认，这两个老狐狸估计已经串通好了。
“怎么样，指导灵这个临时附加题，是不是很好玩。”钟云林丝毫没被她的气压影响，还凑过来一脸自然地问用户体验。
想到这个宋瑾瑜是深吸一口气，“所以，你那个什么记分牌的扣分值，根本没有规律吧，没有所谓什么样的回答扣什么分的标准，而且也没有做了什么会加分的标准。我敢说，最后即便我按下红色按钮给宾雅加了20分，你最后也还是会一次扣光，对吧？”
“聪明。”钟云林双手抱在胸前赞许地点点头，而后追加道：“其实我的本意是想模仿宇宙四维来看三维世界的视角，但经费有限，多条平行世界入口打造起来太费力了，这个创意被他们否了，所以这个环节只能浅尝辄止到这，而且，那个移动设备运转起来功率很大的，再耗下去电费该超了。”
他理所当tຊ然地撑住下巴盘算起来，“话说，这次试运行费了多少电还没看。”
宋瑾瑜翻了个白眼，扔下他径直朝入门大厅走去。可是钟云林却还坚持不懈地追在她身后，“其他反馈还有吗？”
宋瑾瑜仍旧没有理他。
“你在生气。”钟云林走到了她的前面，回身面朝她，边后退保持和她同样的步速，边仔细看了看她的眼睛，“在气什么？”
两人此时终于走回到了入门大厅里，其他地方都已经重新装修设计，惟有这里，还保留了大部分几十年前初建时它的样子。
宋瑾瑜站定在老式黑白瓷砖上，低着头，一言不发，似乎在酝酿。
钟云林静静站在她对面，耐心地等着她的回应。
“我不明白，做上帝好玩吗？”许久，宋瑾瑜突兀地这么来了一句。
钟云林没有打断她，安静等待她下面的话语。
“像今天这样，在暗处高台操控一切，设计着所有人的命运……”宋瑾瑜语速极快，她已经有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，“给他们想要的东西，看着所有人走进那个已经预设好的坑里，明明，明明这一切可以不用这样解决，不用这么痛苦。
“你为什么不肯从那个高台上下来，平等地，安静地，用一场对话，一场你看见我我看见你的交流去抽丝剥茧解决这些问题，明明一个问题的解决，一场咨询应该是以心印心的。你为什么一定要在容器之外……”
她不知道此刻自己是在为谁而说了。
她慢慢低下头来。
只是觉得委屈，还有不甘。
却不清楚它们的来源。
“因为问题的答案，很有可能是失去，而没有人愿意主动接受这个答案。”
宋瑾瑜抬起头，看见钟云林放下了手臂，眼睛没有看她，仿佛在看虚空中一些无名的东西。
“身处在面对面的位置上，你是在不断给的。我有时候会觉得，那样究竟是在成全谁？是在帮助他们吗，还是在成全我自己？”
宋瑾瑜静静地听着钟云林的声音在大厅中散开，她意识到，这好像是第一次，他在她面前，不再是那样一副永远胸有成竹准备诡辩的样子。
好像容器的一角，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，一缕雨过天青的蓝就这样乍破了云雾，若隐若现地浮现出来。
而钟云林的目光终于从虚空中聚焦，他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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