殿内一片昏暗，几盏烛火闪着莹莹的光。
面前的男人斜斜地倚在宽大的椅子上，眉眼慵懒而疏朗，发髻松松地挽在脑后，他捻起旁边桌上的葡萄，眯着眼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在他面前跪着的我：“你是说，我要你做什么都可以？”
我伏在地上，盯着烛火照映下他的影子明明暗暗，半响缓缓呼出了一口气：“是。”
我叫连翘，是万春楼老鸨的女儿。
我没有父亲，自小和母亲一起长在青楼里，每天和很多漂亮的姐姐在一起。
母亲教我理账、管家，姐姐们也并没有因为我的身份排斥我，反而对我很好，带我弹琴、跳舞，陪我长大。
我很喜欢万春楼，也希望这样好的生活能一直过下去，可这一切，都毁在了那个晚上。
刀光剑影、尖叫一片，我在睡梦中被吵醒，母亲冲进来把我塞进密道叫我快跑，我惊恐地摇头，拼命伸手想要抓住她的袖子，她却反手把我一推，“砰”的一声关上了门。
那一夜，连天的大火带走了我所有的家人，也烧灭了我的心。
我投身到母亲朋友的酒馆，打听了很久，才知道那天晚上来的是镇北候的小儿子秦恒。他平日里便欺行霸市、无恶不作，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，恰巧那一日，他新得了一把弓，在楼里吃醉了酒，又有狐朋狗友在旁边撺掇，一时兴起，竟要姑娘们头顶苹果当他的靶子。
姑娘们瑟瑟发抖，却不得不从。
可他技术不精，第一箭就生生射死了人。
姑娘们吓得跪下叩头，只求秦恒能饶过她们一条命，可他上了头，哪肯轻易收手，我母亲见情势不对，急忙上前劝阻，拉扯间他的弓箭不小心掉进了池子里，他勃然大怒，竟直接大手一挥，命人烧了万春楼。
我听得浑身发冷，手里的杯子被我硬生生捏碎，在手心印出一道道血痕。
三十四条人命，竟不如他的一把弓箭，像是一群蚂蚁一般，一句话就打发了。
我把药粉洒在伤口上，疼得浑身颤抖，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，秦恒，万春楼是我家，你毁了我的家，我也要毁了你的，你等着我。
我找上了当朝副相赵未雨，他与秦家分庭抗礼，不共戴天，双方都恨不得互相杀之而后快。
我也知道他会帮我，因为敌人的敌人，就是朋友。
果然听了我的话，赵未雨勾起唇角，颇有兴致地起身走到我面前，一只手轻轻挑起了我的下巴，“姑娘好志气，那我便要你在三个月之内，拿下秦封，你能做到吗？”
秦封是秦恒的大哥，正经的嫡长子，是镇北候府真正主事的人。
剥好的葡萄被摁上我的唇，甜腻腻的汁水顺着我的下巴滴到地上。
我抬头直视他的眼睛，不退不避：“好。”
几日后，我借着从前的人脉，成功混进了要去镇远侯府老太太寿宴表演的舞姬里面。
舞姬进府早，离寿宴开始还有一段时间，我悄悄避开众人走到花园里，精挑细选找到了一棵梨树，梨花在我头顶盛开，花瓣随着微风吹动偶然掉落，我背对着后面的长廊，面前是清澈的水池。
绝佳的景位。
我穿着特意准备的白衣，偏头轻轻把发丝挽在耳后，露出半张清秀的侧脸。
身后突然传来纷乱的脚步。
“阿瑶？是你吗？”意料之中的声音响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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