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刺挠的眼睛疼。开过来一辆皮划艇,把她和她姨妈捞起来。皮划艇划到岸边的时候,她感觉不太对,皮划艇上的男子把她交给了刚才追她姨妈的两个男人,她要喊叫,吸引围观人的注意力,可是她却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头。
等到她醒来,她发现自己被绑了双手双脚,嘴巴里也塞了密密实实的一团破布,糊在口腔喉咙里,一股腐烂发酵的味道。她躺在地上听到有人在交谈,其中一个人的声音很熟悉,很像她熟悉的一位叔叔,在她家厂里做电工的,她只见过他一次,他爸爸龙柏宇,让他打招呼,喊他:王叔叔。她望去,依稀看到两人身影,那身形也很像“王叔叔”。她本来想喊王叔叔救她,可是她刚刚醒来,头疼的很,嘴巴里又是脏布,根本发不出声音。
她听到,“王叔叔”说:“你们给她处理了吧,斩草除根,不过别在国内处理,那样沾惹的太多了,麻烦!”她觉得不太对,这间废旧厂房里除了她,就只有“王叔叔”和和他交谈的男人,要处理的人只有她,也只能是她。另外的男子问“王叔叔”,“她爸妈的死没人怀疑吧?”
“王叔叔”得意的答道,“二十年老电工了,不是白干的!”
一阵气血翻涌,莱拉又晕了过去。再醒来,她坐在一辆围了帆布篷子的货车车斗里,而满车斗都是人,密密麻麻。她数了数,整整有五六十个。整个车斗都是难闻的汗液,尿液,粪便混和的味道。可能是怕他们上厕所频繁,所以只给一点点水和一点点干面包。车程走了好久,过几天车上的人就会少些,还有的女人夜里被拽下车,第二天就消失不见了。
莱拉的头脑逐渐缓过神来,她意识到自己正在被贩卖,而她的父母已经死了,姨妈则生死未卜。而“王叔叔”则是“关键人物”。
她偶然会看到一丁点灯光,在和她一样处境的人被带走的时候,帆布车篷的门会打开,然后负责看押他们的恶魔会说,“他们可自由了,去做鸡做鸭喽!”
或者会说,“哎,真不知道他的肾会装在哪个大佬身上!”
或者会说,“他以后没手没脚,要钱要的才多!”
或者会说,“孩子吧,那些外国人就是变态,最爱小孩子喽!”
或者会说,“小孩子,命最好,去美国啦!”
莱拉怕极了:这么好命,给你要不要!
车斗里的人越来越少,但是车斗却越来越热,坐在里面不停地流汗,比桑拿房还热,莱拉快要被烤死了。她算着每天发一次的水和面包,计算时间,已经三个月了,洛城已经是秋天了,可是她坐的卡车却越来越热。
人越来越少,终于车斗里只剩下她一人。她看到车棚上贴了一些报纸,叫做《洛杉矶华人报》上面中英文两种语言写了一些华人的新闻和指南。比如说,移民局的工作时间,对接的工作内容等,她依靠中英文的对照学了一些单词,她还不会读,但她已经认识了。
她看到有一份报纸的中间登了一则讣告:中国城美玲街17号林记洗衣房林生陈春花之女因疾病不治死亡,刊登讣闻。愿亲友得知节哀。
她看了讣告也很难过,她的难过已经多的数不出了,她不想再日日相对这个悲伤的讣闻,于是忍不住抠了下去。这才发现,原来帆布车篷已经失修,这些报纸盖住的就是那些碎了的破洞。这些帆布的经纬线已经残破不堪,只需一道口子,便可以划开大大的一道,大到足以使瘦骨嶙峋的十二岁女孩钻出,只不过从行驶的车上跳下,不死也要粉身碎骨。
她可以感受到一点点阳光,还可以勉力透过这个小洞看到一点点车外的景象,而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感到炙烤和炎热了,因为她正坐在一辆穿越沙漠的卡车上。
她越来越渴,她越想要活,她不哭不闹,她想要活,她想要活着,活下去。只有活着,才能弄清楚真相,才能知道自己为何颠沛流离,家破人亡,才能血刃仇人。
她透过这个小洞看到一处房子,红房顶,白瓷砖外墙,她看到一大群奶牛,她看到四五名戴着头巾的白皮肤的挤奶女工,她看到一间方方正正的建筑,她认识那建筑外面牌子上的一个单词:immigration,移民局。
她看到有与她长得不一样的外国人在建筑前走动。她身体往后一撑,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,使出全身力气划开帆布篷子,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。
第八章 回忆似地狱之火(下)
她感到自己在流血,流啊流的,快要流干了,她感到浑身疼,疼得她再也没有力气动一下了。她看到她被人围了上来,人群惊呼尖叫,她看到卡车毫不犹豫地开走,生怕晚一秒便被抓到。当她再次醒来,便是在医院里,移民局的翻译来与她交流,彼时莱拉心里已经做好了打算:留在这里还有生的打算,回家的话等待自己的只有被灭口这一条路。她声泪俱下诉说自己被拐卖一路上的悲惨遭遇,而当对方问她从哪里来的时候,她就说自己不记得了。她之所以这样说,是因为她在卡车蓬里看到的《洛杉矶华人报》上面的一则温馨提示:若您的亲友通过非正当途径赴美,为避免被遣返,请您不要留存身份证明及告知国籍身份。
她渐渐康复了起来,能跑能跳,可是她不能一直呆在医院,移民局的怀特女士也很头疼,怀特女士是指派专门负责莱拉的案件的。终于在确认自己完全康复了之后,她对怀特女士说,“洛杉矶中国城美玲街17号林记洗衣房的陈春花是我姨妈。”是的,经过这两三个月的学习,莱拉已经可以讲一口流利的可供日常使用的英文了。并且通过怀特女士带给她的《国家地理》杂志上知道了自己曾经做卡车穿越的沙漠叫做索诺拉沙漠,位于美国和
墨西哥
交界。
怀特女士兴奋极了,于是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上一番检索后,怀特拨通了林记洗衣房的电话。
“哪位?”估计洗衣房的电话鲜少人打,因此对面显然有些惊讶。
“姨妈,你是陈春花吗?姨妈,是我!”陈春花有些愕然,她哪里有什么外甥女,可是她没有立刻挂掉电话,是因为囡囡的原因吗?打电话来的女孩的声音怎么这么像囡囡?
女孩说,“姨妈,我在Sinai Medical Center,你可以来接我回家吗?”
“好。”陈春花如同着魔一般应声下来,绝不是因为自己的囡囡五个月前tຊ才在Sinai Medical Center离世。她失神般往外走去,却被林生拦住。
陈春花大哭,“囡囡,囡囡回来了!”
林生挥手打了她一耳光,直打得她一个趔趄。“发什么疯!女儿都死了!”
陈春花打他,锤他的头,“要不是你天天打囡囡,她会喝消毒剂吗?都怨你,都怨你!”
陈春花糊涂了一辈子,做了她人生最正确的一个决定,也是唯一一个和林生相悖的决定,她要去看看这个喊她“姨妈”的女孩。
女孩长得很美,也很懂礼貌,陈春花想要带她回家。林生决不同意,收养手续要夫妻二人都同意才能给莱拉办下来身份的。于是林生决定来看看,是怎样的妖怪迷得陈春花团团转,他见到莱拉后,有些动摇,他想:这女孩子长得好看,以后定能嫁到有钱华人家庭,就算嫁不了给唐人街的富豪们做小老婆也好,总是一本万利的买卖。
终于,莱拉开始了异国他乡的飘零生活。
她努力读书,凭借惊人毅力从什么都听不懂到各科评级皆是满分。中学教育无需支付学费,在移民局怀特女士的“关照”下,不至于成为失学少年,但是想要读大学就不容易了,尤其是名牌大学,除了高额的学费,还有大学的入学门槛。和中国高考升学这条途径不同,她纵然成绩优异,可是她没有钱捐赠给学校,她也没有学术大佬的推荐,因此她没有多大的可能性读名校。
高中的时候,她向怀特女士展示了她手臂,背部被林生殴打的伤痕与淤青,她说,“女士,您能帮我找一家好心人的寄养家庭吗?”
怀特女士是位博爱的,传统的,仁慈的,温暖的女士,她想要报警,但是莱拉说,“女士,我要是离开这里,我的养父会把我的养母打死的。”
她说,“女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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